第38章 脱衣验身-《春秋小吏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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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鄫姒又说:“因此婢子也是为了给君上分忧,这次偷袭的目的便是祭牙无错了,祭牙如今死了,一来君上不必担心祭牙拐带着祭相也跑到洛师效忠。二来嘛……二来,婢子自有办法,将祭牙之死与鄋瞒偷袭安在祁律的头上,到时候,祁律变成了鄋瞒外敌,天子便是再爱见他,也必定会……自断双臂!”

    郑伯寤生还是没有说话,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,鄫姒催促的说:“君上,事到如今,已然一条险路,切勿回头了啊!”

    小土狗紧紧贴着营帐,还是和方才一样,听不清楚里面的声音,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什么“君上”等等,鄫姒显然和郑伯认识,而且两个人还很熟悉。

    说了一会子话之后,鄫姒退出了营帐离开,小土狗晃动着小尾巴,立刻匍匐在地上,十分机警的跟在鄫姒后面,看看她到底在做什么名堂。

    鄫姒从郑伯寤生的营帐中出来,并没有回到自己的营帐,营地里还乱糟糟的,因此根本没有人注意鄫姒这么一个小小的女酒。

    鄫姒竟然从营帐围栏的豁口地方钻了出去,动作十分迅捷,跑进了梅山的森林之中。小土狗一看,哪里能放过鄫姒,立刻晃着小尾巴追上去,鄫姒虽然身材娇小,但是小土狗身材更小,也从围栏的缺口钻了出去,继续跟上。

    鄫姒进了森林,来到一个隐蔽的地方,小土狗睁大眼睛,赶紧藏了起来,前方有人,鄫姒应该是来与那个人碰头的。

    姬林真是要感叹一下子,有的时候作为一只小土狗当真是幸事,因为谁都不会防备一只小狗子。

    鄫姒来到那人身边,果然站定了下来,对方说:“你来了?”

    是个男人的声音,但是声音很古怪,听起来特别别扭,好像带着一股口音。

    鄫姒笑着说:“让将军久等了。”

    将军?小土狗的耳朵支起来,什么将军?哪个国家的将军?

    男子操着一口奇怪的口音,说:“周人的营中如何?”

    小土狗立刻警戒,周人?这个男子管他们叫做周人,说明甚么?说明他根本不是周人,那便是外敌。

    鄫姒说:“将军您放心好了,那帮子周人,根本不知道咱们的计划,尤其是郑伯,那个郑寤生,哎呦呦,英明一世,糊涂一时啊,婢子告诉郑伯,鄋瞒军队是死士假扮的,郑伯已然相信了,一切全都按照计划进行。”

    小土狗一听,更加肯定了,偷袭营地的鄋瞒军,果然就是长狄人,而鄫姒和郑伯寤生本是一伙儿的,而郑伯寤生似乎也被鄫姒给摆了一道。

    这个鄫姒,很可能是鄋瞒人,藏得很深……

    鄫姒又说:“只要将军的人按照计划,被那群蠢货俘虏之后,一口咬定祁律便是引鄋瞒军队进入梅山的罪魁祸首,便没有问题了。您放心好了,祁律的背上,也有鄋瞒的纹身,一脱衣裳,绝对难逃其咎……堂堂天子太傅乃是鄋瞒外族,天下共诛,祭仲还死了一个侄子,哼哼……就算天子舍不得诛杀祁律,也会有人逼迫他诛杀祁律的。”

    小土狗这么听着,只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。

    祁律的背上有鄋瞒人的纹身?这是什么意思?也就是说祁律是鄋瞒人?

    小土狗歪着脑袋仔细去想,他的确见过祁律沐浴,而且还很多次,但是姬林这个人一直比较礼教,非礼勿视,从来没有直勾勾盯着祁律沐浴,如果说是纹身……

    小土狗眼眸一亮,祁律的背上好像的确有个红色的印记,难道便是鄋瞒人的纹身?

    纹身这种东西,中原人是不兴这一套的,最早的纹身就是墨刑,往身上脸上刺字,是奴隶和犯罪之人的象征,非常低贱,因此中原人没人会给自己纹身。

    但是当时的外族便不一样了,无论是鄋瞒还是百濮,似乎都有纹身的传统,并不觉得纹身低贱。

    小土狗脑海中乱糟糟的,他们的确抓到了袭军的俘虏,而且这会子虢公忌父正在连夜审问,如果俘虏真的按照鄫姒的阴谋招认祁律,那么……

    后果不堪设想。

    而且几乎没有犹豫的时间了。

    小土狗立刻着急起来,使劲晃动着小尾巴,但自己现在是一只小土狗,距离天亮还有很长一段时间,等到天亮的话,一切就全都晚了!

    小土狗着急的不行,几乎是上蹿下跳,那藏在森林里的鄋瞒将军厉喝一声:“是谁?!”

    鄫姒回头去看,满不在乎的说:“没事,一只狗子而已。”

    天子的躯体静静的躺在榻上,呼吸很平稳,却很微弱,肩膀上的箭头已经取了出来,也包扎完毕,好不容易止了血,其余的伤口也全都包扎过了,但是天子就是不醒过来。

    祁律着急的不行,手脚冰凉,他坐在榻牙子边上,来不及去换衣裳,衣裳上、脸上还都蹭着血迹,紧紧握着姬林的手掌,明明那么温热,却为何就是醒不过来。

    会不会和祭牙一样……

    不,不会。祁律赶紧摇摇头,祭牙被滚石砸中的场面,一直回荡在祁律的脑海中,不停的回荡着。

    獳羊肩守在一边,眼看着太傅的脸色越来越差,便轻声说:“太傅,您去歇息一下罢,小臣守在这里,等天子醒来,立刻通知太傅。”

    祁律却摇摇头,说:“我不能离开。”

    獳羊肩还想劝说,石厚拦住他,摇摇头,示意獳羊肩不必多说了。

    就在这个时候,祁律突然感觉姬林的手掌一紧,猛地握住了自己的掌心,“腾!”一声,刚刚呼吸还很微弱的天子,突然从榻上翻身坐了起来,抻裂了肩膀上的伤口,忍不住“嘶……”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天子?!”祁律一阵惊喜。

    别说是祁律了,姬林自己也很惊喜,眼下还没有天亮,距离天亮还有很久,他却从小土狗变回了自己的身体,难道是自己想要变回来的意识太强烈了?

    姬林看着自己的掌心,顾不得疼痛,沙哑的说:“寡人……变回来了?”

    不管是祁律、獳羊肩还是石厚,三个人看着天子喃喃自语都有些奇怪,祁律看到姬林肩上的伤布染红,连忙说:“天子的伤口崩裂了,律去叫医……”医官。

    他的话还没说完,突然发出“嗬……”的一声,只觉得天旋地转,“嘭!”一声,竟然被姬林一把按在了榻上。

    祁律睁大眼睛,震惊的看着突然发难的姬林,姬林的眼神非常严肃,透露着一股肃杀之气,仿佛是一头恶狼,一头老虎!

    姬林按住祁律,随即“嘶啦——”一声,竟然直接劈手扯烂了祁律的衣裳,两手一份,粗鲁的撕开。

    獳羊肩吃了一惊,赶紧转过头去。

    祁律震惊的赶紧拢住自己衣襟,说:“天、天子?”

    姬林沙哑的说:“太傅快转过身去。”

    祁律还是没明白怎么回事儿,姬林却强硬的掰住祁律的肩膀,将人别过去,让他趴在软榻上,那场景俨然一副霸王硬上弓的样子,实在不忍目睹。

    不过姬林此时脑海中并没有什么龌龊的念头,他将祁律转过去,赫然便看到祁律后背靠下一点的位置,一个红色的标记,仿佛一只骨节,清清楚楚印在祁律白皙的后背上,十分扎眼。

    姬林眯了眯眼睛,呼吸陡然粗重起来,祁律不知什么情况,甚至能感觉到姬林粗重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后背,热辣辣的,滚烫无比。

    姬林沉声说:“獳羊肩!”

    獳羊肩背着身,结结巴巴的应了一声,说:“小、小臣在。”

    姬林立刻说:“快,去弄一些洗纹墨的水来!”

    鄋瞒人偷袭梅山,抓住了一名俘虏,虢公忌父负责审问,只不过真正审问的人并不是他,而是……

    公孙子都。

    公孙子都手中捧着那只刻着“牙”字的残剑,用一张绢丝的帕子轻轻的擦拭着斑驳的剑身,剑身因为被石头重创,已经变得扭曲,公孙子都的动作却非常珍惜,小心翼翼。

    一声一声的惨叫从旁边传过来,传到公孙子都的耳朵里。

    “郑公孙,虢公,这鄋瞒贱俘又晕倒了!”

    公孙子都听了微微一笑,似乎听着那惨叫的声音心情极好,说:“晕倒了?取些冰水来,将他浇醒。”

    虢公忌父皱了皱眉,对公孙子都说:“郑公孙,俘虏怕是受不住如此酷刑。”

    “呵……”公孙子都幽幽一笑,说:“俘虏倘或不开口,要他何用?他倘或真的是个硬骨头,便活活打死他,也算是成全了他。”

    “啊——!!”公孙子都声音一落,应声又传来俘虏的惨叫声。

    俘虏几乎是打一下便昏死过去,虎贲军立刻泼上冰水,然后又打,又昏死。那俘虏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好的地方,但是虎贲军不敢停手,因为郑国公孙的脸色非常难看,虽然在笑,却比怒目更加可怖。

    “啊——!”

    随着一声惨叫,虎贲军突然冲过来,拱手说:“郑公孙,虢公,那俘虏肯招了!”

    公孙子都的脸色一变,立刻蹙眉说:“放鄋瞒入梅山的,是谁?”

    深更半夜,营地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聚集在幕府大帐,就连刚刚苏醒过来的天子,还有郑伯寤生、虢公忌父、周公黑肩、祭仲、祁律等等,全都进入了幕府营帐。

    寺人宫女们等级太低,是进不去的,都在一旁窃窃私语。

    鄫姒走过来,拉住一个宫女,说:“姊姊,这什么事儿啊,大半夜的,如此热闹?”

    “热闹?出大事了!你可不知道,虎贲军抓住的鄋瞒俘虏开口招认了,承认有人放他们进梅山偷袭,据说……还是一个有名望的卿大夫呢!”

    众人全都进入幕府营帐,姬林的脸色略微有些苍白,但脸色的苍白完全被黑沉掩盖了下去,他坐在天子席位上,说:“虢公,深夜召唤各位前来,可是俘虏的事情,有眉目了?”

    虢公忌父迟疑了一下,目光似乎瞥了一眼祁律,随即恭敬的说:“回天子,正是,俘虏……招供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谁?!”

    “主使是谁?!”

    “谁人如此猖狂,必然是内鬼!不然鄋瞒军是怎么进入梅山的?!”

    “一定要将此人抓出来,扒皮抽筋!挫骨扬灰!”

    众人群情激奋,卿大夫们脸色愤怒,恨不能直接咬死那个内鬼。

    虢公忌父又迟疑了一下,说:“带俘虏。”

    浑身是血的俘虏很快被推搡着进入了幕府营帐,“嘭!”一声,被虎贲军压着跪在地上。

    那俘虏浑身没有一块好的皮肤,带着一股恶臭和血腥味,卿大夫们立刻掩住口鼻。

    姬林蹙眉沉声说:“你便是鄋瞒俘虏?寡人问你话,想好之后再行回答。”

    那俘虏奄奄一息,倒在幕府中,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姬林第二次开口,说:“鄋瞒军队能够长驱直入,顺利进入梅山,可是有我周人内鬼,与你们里应外合?”

    俘虏又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幕府之中立刻一片哗然,“果然有内鬼!”“揪出这个内鬼!”“杀了他!以正我大周国威!!”

    姬林抬起手来,示意众人噤声,卿大夫们这才纷纷平息下来,紧紧盯着那俘虏,姬林第三次开口,沙哑的说:“好,那你告诉寡人,这与你们里应外合的内鬼,是何人?”

    这回俘虏没有点头,也没有开口说话,目光转动起来,似乎在幕府之中寻找着什么人,然后定在了一个方向,慢慢的,极其缓慢的抬起了手来。

    一瞬间,幕府再次陷入喧哗之中,仿佛赶集的菜市场,仿佛是一锅滚水,仿佛是水滴溅入了油锅。

    “甚么!?”

    “这……这怎么可能?!”

    “内鬼竟是……当朝太傅!”

    俘虏血粼粼的手指打着颤,指向坐在班位最前方的天子太傅——祁律!

    祁律被血粼粼的手指指着,一点子也没有意外,仍然十分平静,稳稳当当的坐着,他的表情实在太淡定了,一时间让众人以为俘虏指的并不是他似的,大家再三确定,俘虏指认的的确是祁律无疑。

    姬林眯着眼眸,死死盯着那俘虏,轻笑了一声,说:“好啊,鄋瞒人指证的可是寡人的太傅,你们鄋瞒人,难不成还想来一个挑拨离间么?!”

    姬林说着,还“嘭!”使劲拍了一下案几。

    那鄋瞒俘虏从地上挣扎起来,说:“小人不堪受刑,哪里还能说假话?再者说,我们防风氏的后人,从来不说假话!他就是与我军里应外合之人,绝不会有错!”

    卿大夫们更是沸腾起来,交头接耳,窃窃私语。

    祭仲眼看着俘虏指认祁律,如果真的是祁律,那么杀死他侄儿的罪魁祸首,必然也就是祁律,他立刻站起来,拱手说:“天子,可否让仲问一问这个俘虏?”

    姬林抬起手来,说:“祭相请便。”

    祭仲立刻走下班位,来到俘虏跟前,眯着眼睛。他平日里虽然是个笑面虎,但真的生气起来,面容相当可怖,说:“你指认我大周的当朝太傅,可有凭据?倘或无凭无据,便是挑拨离间,天子仁慈,只可惜仲堪堪失去亲侄,可不知什么叫做仁慈,你最好,考虑好了再开口。”

    那俘虏连声说:“我有证据!我有证据!你们的太傅根本就是鄋瞒人,和我们是一样的,所以才会与我军里应外合!我有证据,我们鄋瞒人身上都会有防风氏的骨节纹身,只要当场验看,便知真假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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