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9章 懦夫-《春秋小吏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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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屠何士兵说:“无错,就是五十人,大王有命,其余周人,山下等候。”

    屠何人似乎捏住了他们一定会来和谈会盟,因此态度非常嚣张,不过是个士兵,却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。

    大批的虎贲军被拦在山下,根本不能上山,虽然选择了一些精锐队伍,但仅仅五十人,这数目实在太小了。

    众人跟随着屠何马士兵上山,很快就看到了“会盟大营”,说是会盟大营,根本没有什么大营,因为环境非常简陋,并没有会盟的诚意,到处焦黑的一片,残垣断戟。

    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:“祁太傅看这里是不是十足眼熟?”

    就见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,被屠何士兵簇拥着走过来,衣着比其他人都要鲜亮,应该就是屠何人的头领。

    屠何王走过来,说:“这和谈大营,可是昔日祁太傅一手布置的,不知祁太傅还记不记得。”

    祁律眯着眼睛,这四周自然熟悉的很,不正是山戎马贼的大本营么?祁律被掳劫上山,还在贼窝里住了一天,下山的时候一把火将贼窝全都给烧了。

    如今山头上残垣断戟一片,到处焦黑,还有一些没能烧干净的建筑,正是祁律的杰作。

    屠何王目光死死盯着祁律,说:“祁太傅威名远播,一夕之间俘虏我屠何士兵数千,昔日里我只有幸听说祁太傅的大名,今日终于如愿以偿,得偿一见啊!”

    姬林听着屠何王的“寒暄”,往前走了一步,正好拦在祁律面前,将祁律护在身后,别看他年纪不大,但是天子的威严已经恰到好处,淡淡的说:“今日寡人与屠何会盟于此,想必不止这些寒暄罢?尽早开始会盟罢。”

    屠何王说:“也是,请罢!”

    众人一起入了营帐,一走进去,凡伯立刻睁大了眼睛,一眼便看到了站在营帐中的凡太子。

    凡太子和平日里一样,面色平静,带着一股子温柔,长身而立,看起来风度翩翩,温文尔雅。

    跟随而来的卿大夫们也一眼就看到了凡太子,立刻喧哗起来:“是凡太子!”

    “这叛贼!”

    “他果然投靠了屠何人!”

    凡太子听着众人的吵嚷,一点子反应也没有,还是那般平静,犹如止水一般。

    不只是凡太子,营帐中还有其他人,那就是由余!

    由余被五花大绑,绑在木桩之上,身上缠绕着锁链,似乎生怕他逃跑一般,众人走进来的时候,正好看到一个屠何士兵手里握着鞭子,喝骂说:“老实点!”

    说着,“啪!”一鞭子抽下去,正好打在由余的面颊上,由余的脸面一片,脸颊半面从颧骨到嘴唇,瞬间浮现出一道血红色的伤痕,异常的扎眼。

    屠何王走进来,假惺惺的说:“诶,你怎么能如此对待由余将军呢?由余将军昔日里是我们屠何的大夫,就算由余将军不仁,我们也不能不义啊!”

    由余身上何止是这一处伤口,除了脸上,他的胸口上也还有几处鞭子抽打的痕迹,衣裳裂开,斑斑驳驳的血迹,幸而都是皮肉伤,并没什么太严重的。

    姬林阴沉着一张脸,说:“废话少说,如你们屠何所愿,今日寡人是来会盟的,看文书罢。”

    屠何王却说:“不忙不忙,在看文书之前,咱们不防助助兴。”

    他说着,啪啪拍了两下手,随即一众屠何美女走进来,端着承槃鱼贯而入,将好些吃食放在案几之上,又有女酒将羽觞耳杯倒满酒水。

    众人面面相觑,难不成屠何人想要和他们边饮边谈?

    屠何王一挥手,说:“我素来听闻,你们周人的太傅,都是从膳房里出来的伙夫。”

    祁律一听他这个开场白,就知道没安好心。祁律的确是膳房小吏出身,很多人都喜欢拿这个事情扎筏子,虽祁绿本人没有半点看不起膳夫这个行当,但如今的观念所限,贵胄们一边享受美食,却又一边不耻理膳之人。

    屠何王轻蔑至极,说:“我还听说,前些日子就是祁太傅在酒菜里动了手脚,才致使我众多屠何勇士无法迎战,被你们周人俘虏。”

    井峪山林上的马贼,的确是这般被俘虏的,简直是兵不血刃,他们食了祁律做的卷饼,结果一个个拉肚子,根本无法端起兵刃,没有反抗便全都被抓了起来,俘虏成千,数不胜数。

    屠何王说着,嗓音越发的咬牙切齿,说:“都说你们周人狡诈,我以前倒是没觉得有甚么,直到听说祁太傅的计谋,那当真是佩服佩服,今日巧了,我们也为祁太傅准备了一些菜色。”

    屠何王指向案几上的菜色,就是方才那些屠何美女送进来的酒菜,又说:“我们屠何人,不像你们周人狡诈多端,从来都是有一说一,有二说二,我便与你们直说了罢,这些酒菜里,只有一道没有下毒,其余全都掺杂了剧毒之物。”

    他的话音一落,众人立刻远离案几,凡伯胆子最小,吓得赶紧向后错,“嘭!”一声碰到了案几,差点把案几撞翻。

    屠何王欣赏着众人的表情,尤其是凡伯的胆小怕事,似乎取悦了他,哈哈大笑说:“在会盟之前,我也想效仿祁太傅,请祁太傅尝一尝宴席,请祁太傅随意挑选。”

    祁律垂头看了一眼案几上的菜肴,他还没开口,姬林已经率先开口了,冷冷的说:“倘或祁太傅不挑选呢?”

    屠何王似乎早有准备,说:“不挑选?那也好的很呢。今日我好心宴请祁太傅享用美食,如果祁太傅不给我这个面子……”

    他说着,指向被绑在木桩上的由余,说:“那我就令人将由余的手指,一根根砍下来,然后再挖掉他的眼睛,割掉他的舌头。”

    “我听说周人的天子最是看重人才。”屠何王笑眯眯的说:“却不知在周王心中,到底是伙夫出身的祁太傅重要一些,还是做惯了叛徒的由余将军更重要一些了。”

    众人登时哗然起来,没成想屠何王如此歹毒,竟然让天子在祁律和由余之间二选一,这宴席上这么多酒水菜肴,只有一道没有投毒,其余都掺杂了剧毒,祁律就算有九条命,也不够试的。再者说了,谁能保证这些菜色里真的有一个无毒,说不定全都下了剧毒,只要试菜基本就是必死无疑。

    但如果祁律不试菜,死的就是由余……

    姬林的脸色非常难看,他的手搭在腰间佩剑之上,紧紧扣住剑柄,指节发白,似乎下一刻便要发难。

    “啪……”一声轻响,祁律伸手按住姬林的手背,对他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屠何王靠在席上,大马金刀,招了招手,两个女酒凑过去,一边一个,立刻给屠何王喂酒,一时间莺歌燕语,好不热闹。

    屠何王举起羽觞耳杯,说:“怎么?祁太傅,幸酒啊?看来祁太傅不喜饮酒,这点子和我们屠何人不一样,我们屠何人见到友人,就喜欢饮酒,不过无妨,既然祁太傅不喜饮酒,幸食也一样,请请,万勿客套了去。”

    祁律扫了一眼案几上的吃食和酒水,脸色十分平静,说:“猪肉太腥,牛肉太柴,羊肉太臊,韭菜没洗干净,鸡蛋还夹着碎壳,这么多好食材,可惜可惜,屠何却没有一个好厨子,竟做成了泔水,当真是暴殄天物。”

    屠何王一脸胜券在握的模样,没成想祁律一开口,竟然把这菜色数落的一无是处,屠何王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,如今这个情势,分明周人是鱼肉,屠何是刀俎,祁律竟还如此悠闲,仿佛一点子也不害怕,气定神闲的评点菜色,屠何王能不生气么?那火气噌噌的拱了上来。

    屠何王“啪!”一声将羽觞耳杯扔在地上,耳杯是青铜的,砸在地上登时蹦起来,蹦起老高,恶声说:“好啊,看来周王已经做了决定,看来对于由余将军,天子还是更爱见祁太傅一些,来人!给我砍掉由余的手指!”

    “是!”屠何士兵立刻拔刀。

    就在此时,姬林突然沉声说:“且慢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?”屠何王冷笑说:“周王又反悔了?这么一会子,更加爱见由余将军了不成?你们周人都是如此摇摆不定的么?我尝听说周人的天子君无戏言,怎么今日见到,却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儿?”

    祁律笑了出声,说:“你误会我们天子了,天子所说且慢,并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
    屠何王眯眼说:“那是甚么意思?”

    祁律一脸轻松,说:“不知道你们屠何人听没听说过,小孩子才做选择呢,天子已然是个成熟的天子了,大人嘛,自然是都要了。”

    屠何王一听,“嘭!”狠狠拍着案几,说:“祁律,你竟敢消遣与我?!”

    祁律说:“不敢不敢,律哪里是消遣你,分明是嘲笑你。”

    “你死到临头……”屠何王的话还没说完,突听“唰!”的一声,一直站在旁边,很是温顺的凡太子突然动了,手腕一翻,一把夺下屠何士兵手中的鞭子,那只鞭子上还染着由余的鲜血。

    屠何士兵没有防备,毕竟他们都以为凡太子是站在这边的人,一心为了避免屠何和凡国开战,所以不惜将由余将军出卖给他们。

    哪知道凡太子突然动手,一把抢下鞭子,“啪!”又是一声,鞭子仿佛一条灵动的细蛇,瞬间打出,一下缠绕在屠何王的脖颈上。

    屠何王大吼一声,被凡太子一拽,“嘭!”一头跌在案几上,直接将案几上的酒菜全部撞翻,稀烂一片的糊在地上。

    屠何王一看这情况,立刻大喊:“来人!!”

    虎贲军只有五十人,会盟营帐外面却有大片的屠何士兵,屠何王根本没想过凡太子会贸然动手。

    屠何王被凡太子一拽,姬林身边的祝聃和石厚立刻抢出,一左一右,瞬间将长剑架在屠何王的肩膀上,冷喝说:“别动!”

    屠何士兵眼看情况不对,立刻全都涌上来,大批的兵马涌入营帐,一时间将营帐围堵的里三层外三层。

    屠何王虽然被俘虏,兵刃架在脖颈上,但看到自己的兵马充足,并没有慌乱,脸上淌着汤汁,有些狼狈,强自镇定的说:“好你个凡国太子,竟敢欺骗与我?不过无妨,这井峪山林,漫山遍野都是我的兵马,你们不过五十兵马,插翅难飞!”

    同来会盟的卿大夫们们,还有凡伯,都被这局面吓坏了,凡太子突然暴起,劫持了屠何王,简直是惹怒了一只老虎。

    祁律此时一脸笑眯眯,拍了拍袖袍,说:“还记得么,日前由余将军所说,对付山戎人的法子。”

    祁律这话说的没头没尾,也不知是对谁说的,凡太子却平静的接口,说:“擒贼擒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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