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9章 懦夫-《春秋小吏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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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说着,走到由余身边,举起佩剑,竟然将由余的锁链砍断,由余浑身是血,但并没有大碍,突然获得了自由,“啪!”一声将锁链扔在地上,活动着手腕。

    凡伯震惊的看着他们,说:“这…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凡太子背叛了天子,偷偷将由余献给了屠何人。的确,凡太子不想让凡国和屠何开战,无论如何,只要开战,最后受苦的都是百姓,尤其凡国脆弱弱小,根本禁不住折腾。

    凡国太子有自己的顾虑,这个顾虑其实祁律也赞成,因此众人便想了一个两全其美,既能破获屠何,又能兵不血刃的法子。

    那便是……

    ——擒贼擒王。

    日前由余也说过,讨伐山戎,要从强者下手,只要打败了强者,山戎的弱国便会闻风投降,屠何是个很好的下手对象,尤其不久之前,屠何的马贼兵马被祁律全都俘虏了,无异于斩断了双臂,这个时候攻打山戎,总好过日后屠何休养生息过来。

    由余便给姬林进献了一个计谋,屠何王狡诈,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,绝对不会和周人面对面,即使是会谈,也不会面对面,以免遭到暗算,只有卸去屠何王的防备之后,屠何王才会露面。

    这个任务,便落在了凡太子的身上,凡国和山戎的冲突最多,凡伯又软弱怕事,凡太子正好将计就计,扮演了一个不想出兵的凡国太子,顺理成章的获取了屠何王的“信任”。

    屠何王恶狠狠的盯着他们,说:“就算你们抓住了我,又有何用?!山上都是我屠何的勇士,但凡你们动我一根汗毛,都会死无葬身之地,周人的天子给我陪葬,好啊,好得很!我也不亏!”

    屠何王又说:“而且我有五个儿子,个个都英雄了得,足够继承我的王位,而你们呢,据我说知,周王根本没有儿子罢,我们若是同归于尽,周王的王位空悬,必定大乱,这笔账还是我赢了!”

    姬林冷冷一笑,说:“说了这么多,无非是你怕死,寡人好得很,何必需要旁人来继承寡人的君位?”

    他说着,淡淡的接了一句:“时辰差不都了。”

    “杀——!!”

    “甚么声音?!”

    “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屠何王虽然被抓住,但是山上的屠何兵马众多,本还想和姬林谈条件,但下一刻,突听杀声震天,马蹄声雷动,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。

    屠何王一时慌了,说:“不可能,洛师如果调动兵马,我决计会知道,而且也来不及……”

    祁律笑着说:“要不说你笨呢,从洛师调动兵马,自然是不够的,但从潞国调动兵马,那就方便得很了。”

    潞国!

    是赤狄人!

    潞国就在凡国“楼上”,距离很近,潞子仪归顺大周之后,潞国成为了正式的诸侯国。

    凡太子“投靠”了屠何之后,屠何王让他修书一封,拟定了会盟的日期,凡太子故意拟定的晚了几日,其实就是给天子调兵遣将时间,说白了拖延时机。

    山林中虽有很多山戎人,但潞国的士兵也擅长山地作战,加之还有虎贲精锐在山下接应,屠何人瞬间从优势变成了劣势。

    “你们这么小人!”屠何王听到营帐外面杀声震天,自己被俘虏着,士兵群龙无首,没人指挥,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,几乎是溃不成军,立刻愤怒的大吼起来:“狡诈的周人!”

    姬林冷笑一声,说:“押起来。”

    祝聃和石厚立刻应声,说:“是!”

    凡伯和卿大夫们还以为这次绝对是有去无回,没成想竟然“捡了一个大瓜”,从头到尾有惊无险,兵不血刃便对付了凶悍的山戎人。

    营帐外面潞国国君潞子仪亲自带兵,很快便俘虏了许多屠何人。屠何士兵看到他们的大王都被俘虏,更是无心应战,纷纷放下兵器投降,战役来得快,去得也快,井峪山林很快又恢复了平静,一批批俘虏就像上一次一般,流水一般顺着山林小道押解着送下来。

    众人从山林下来,回到小邑的馆驿,祁律见由余身上都是伤,便说:“由余将军这次受苦了,快让医官给将军看看罢。”

    由余将军提出了这个计谋,其实是个苦肉计,因着他心里很明白,自己背叛了屠何,屠何王一定恨自己咬牙切齿,便利用了屠何王这个心理,和凡太子来了一个“双打”。

    由余身子骨硬朗,而且年纪轻轻,伤痛都是皮外伤,也没放在心上,十分爽快地说:“无妨,回去擦一些伤药便是了。”

    今日收获颇丰,明日还要论功行赏,天子便让众人各自回去歇息。由余回到了自己的屋舍,手放在门板上,刚要推门,微不可见的轻轻蹙起眉头,和上次一样,自己的屋舍里竟然有人,隐约能听到轻柔的吐息声。

    “吱呀——”由余推开门走进去,不出意料,果然是凡太子。

    凡太子坐在由余的席子上,身边放了一只小药箱,由余皱眉说:“凡太子似乎十足喜欢不请自来。”

    凡太子的声音十分柔和,说:“廖还以为……由余将军期盼廖‘不请自来’呢。”

    由余脸色一僵,凡太子已经走上前来,打开药箱,跪在由余身边,说:“此次能成功讨伐屠何,将军功不可没,廖代我凡国百姓,谢过将军……由余将军受了一些伤,请宽衣罢,廖来为将军医治。”

    由余轻轻咳嗽了一声,坐着没动,沙哑着说:“你来。”

    凡太子没有拒绝,动作十分轻柔的解开他的衣襟,又开始规矩的为由余上药,小心翼翼,动作仿佛羽毛一般,轻轻瘙痒着由余,不只是皮肉的瘙痒,一直犯进心窍中。

    由余的脸色越来越“难看”,突然“啪!”一声握住凡太子的手,眼神露出一股子野兽般的凶残,嗓音也恶狠狠地说:“好了没有?”

    凡太子任由他握着,欠身在他耳边轻声说:“将军你说呢?”

    由余眯着眼睛,突然长身而起,一把抱起凡太子将人扔在榻上,凡太子轻呼一声,说:“当心,勿要抻裂了伤口。”

    由余沙哑一笑,说:“抻裂了伤口,不正好给凡太子一个不请自来的借口么?”

    祁律从山上下来,天色已经不早了,累的根本不想动,不想更衣,不想沐浴,只想倒头便睡。没成想只是做一个迎亲特使去郑国参加婚礼而已,还没到郑国,竟然在半路上就遇到了这种麻烦之事。祁律是最讨厌麻烦的,偏偏麻烦总是找上门来。

    姬林走进舍中,便看到祁律正在犯懒,歪在席子上装死,如今是大冬日的,席子扑在地上,躺一会子便会觉得很冷,祁律身子骨一向不怎么结实,姬林赶紧说:“太傅快起来,一会子害了风寒。”

    祁律懒洋洋的不起来,浑身犯了懒病,天子无奈的摇摇头,将祁律抱起来,说:“太傅只管歇息,寡人帮太傅沐浴。”

    祁律实在太累了,任由天子勤勤恳恳的抱着他去沐浴,被热气蒸腾着,没沐浴完便睡着了。

    全程有人伺候,而且无微不至,祁律睡得十分惬意,迷迷糊糊间突然感觉自己的“抱枕”消失了,稍微有些冷,蜷缩了一会子,最终还是醒了,迷茫的睁开眼睛。

    原不是抱枕消失了,而是天子不见了,旁边的锦被掀开,外手的地方凉丝丝的,这大晚上的,马上便要子时了,不知天子跑到何处去了。

    祁律坐起来,因着马上便要到子时,天子随时可能变成小土狗,所以祁律不太放心,揉着眼睛走出屋舍,准备去找找天子。

    夜色深沉,再有一会子就要子时了,姬林伺候着祁律睡下,自己一直没有合眼,感觉祁律的呼吸平稳下来,便悄悄的把胳膊从祁律的怀里一点点抽出来,轻轻掀开锦被,翻身下榻,从屋舍里走了出来。

    姬林走出来,脸色立刻沉下,往偏僻的地方而去,很快来到了馆驿的角落,那是押解犯人的圄犴。

    “吱呀——”圄犴的大门被推开,一身黑袍的姬林走进去。里面的人似乎看到了姬林,立刻吼着:“周人的毛头小儿!快放我了!放了我!你们使诈,算什么英雄?!”

    被关押在圄犴之中的不是旁人,正是被俘虏的屠何王!

    圄犴里没有点灯,一切都黑漆漆的,混沌的阴霾笼罩在天子年轻且俊美的面容上,看不清他的表情。

    姬林的嗓音很低沉,说:“寡人并非甚么英雄,寡人是天子,有的时候便要学会一点子……不择手段。”

    他说着,挥了挥手,屠何王闻到一股子馊臭的味道,两个士兵走上前来,将两只大桶咚咚两声放在圄犴的地上。

    屠何王定眼一看,是泔水!

    屠何王怒吼:“你这是甚么意思?!”

    姬林平静的说:“这是你们屠何人招待祁太傅的宴席,当时你自己亲口说的,这些酒菜之中,只有一道是无毒的,其他都掺杂了剧毒之物,这么快便忘了么?”

    屠何王瞪着姬林,不知他是什么意思,姬林继续说:“你们一番好意,但今日偏生出现了一些变故,如此好酒好肉岂容浪费?正好,这圄犴中没什么好食的饭食,寡人这就把这些好酒好肉还给你,如何?”

    “你……你想毒死我!?”屠何王恍然大悟。

    姬林平静的注视着屠何王,在阴霾的昏暗中,天子的眼神深不见底,轻轻的理了理自己黑色的袖袍,淡淡的说:“不,寡人是好心请你用膳。”

    他说罢,摆了摆手,两个士兵立刻大步冲上来,压住不断挣扎的屠何王,将泔水灌进他的嘴里。

    一时间圄犴中馊臭的味道和谩骂的叫喊声不断交织着,一浪高过一浪,姬林则是转过身去,不再看圄犴中的人一眼,慢慢往外走去,只丢下一句轻飘飘又低沉的话语:“谁也不能伤害祁太傅,寡人不允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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